闽西笔记

闽西笔记孙原闽地山高险峻，完全不似北人心中之“沿海平川”。山区溪涧盛产石蛙，乃山珍之真美味也。石蛙，学名棘胸蛙，本省方言亦有“石鳞”、“石冻”谓。其外表与“田鸡”相似，头扁，下巴线条浑圆，体量较田鸡壮硕。其背面黑或黑褐色，下巴至腹部的颈胸部过渡带有突起黑色肉刺，腹部灰白或全白。大腿肌肉尤发达．极善跳跃，一跃可跳一两米。通常个体在四五两左右，体大壮硕者，亦有一斤余。石蛙杂食。荤素兼好。亲水。喜凉爽。故除冬眠之外，喜活动于有溪涧之山林阴湿石洞石缝，昼伏夜出，沿坡或溪沟寻觅食物，既捕食昆虫、小鱼、小虾等“荤腥”，又辅以某些嫩草“素食”。行踪出没，类似两栖特种部队，水陆功夫兼修。且捕食时，最善利用水性绝佳之长，取得以小博大之战果。某日，知青耕山队光哥进山林割松香，疲惫时在山涧旁树下歇凉。不远处见溪涧露出水面的大石上，一只石蛙四仰八叉僵卧，良久一动不动，唯有白肚皮在阳光下洁白耀眼。初以为该物已死，正待上前看个仔细，忽硒正^孽J5t l然不知何处飞来一只什么雀儿，想必看见如此鲜美点心，正好撞大运可以捡个便宜。但见那雀儿，蹦蹦跳跳来到仰卧的“美味”前，歪着脑袋正在研究那白肚皮该从何处下嘴，说时迟那时快，知青光哥忽然看见，那仰天躺着的石蛙突然一跃而起，完全以熊抱动作，腾空将雀儿抱了满怀，一边就势翻滚下岩石，“扑通”栽进溪水——传说中的“石蛙诈死捕鸟”被光哥亲眼所见——接下来自然就是石蛙慢慢吞噬淹死的鸟雀了。曾几何时，国民经济尚未发达，市场孱弱、物资匮乏，山区百姓温饱尚且勉强，肉味更常常一月不尝有。于是捕捉美味且营养极为丰富的石蛙改善生活，成为可行之道。故每每夜色降临，山民便自带松明火炬，进山捕蛙。尤以夏季捕捉最盛。想那石蛙，是何等灵敏之物，白昼或晨昏时分，想要捕捉皆艰难，不等你做出捕捉动作，那物早已腾跃而起，作鸟兽散。唯有夏日夜间，天气闷热不堪，那物喜在溪涧岩石上纳凉，山民松明火(也有带加长手电筒的)一照，那物便会奇怪地一动不动地趴伏，任山民捉进竹篓去(照晕了?强光造成视觉盲区?)。故而顺着溪涧逆流而上，通常都能收获颇丰。然，家有家法，山有山规。各地山民，似乎皆有自祖上传下的山规：夜间进山后进入溪涧，捕捉到的第一只石蛙，必须在其腿上缚上红绳后放生。倘若今夜收获颇丰，自然拜山神所赐；倘若是夜，阴差阳错再次捕捉到这只缠有红绳的石蛙，则此乃山神警示之兆，必须二话不说，立即收兵下山。胆敢有人不照此做，贪得无厌，山神必将惩罚：不是当晚滚进山沟摔伤摔残，便是受山瘴之气，回家即刻瘟病不得好死，并传某年某月某村某某便是如此下场云云。采风者日：山规并非凭空而来。盖因老祖宗千百年前便知环保概念，谓“适可而止、§21硒正^孽2。12_。8永续利用”也。故借助人们对山神之敬畏之心，求得山间百宝取之不尽，用之不竭。可叹的是，当年一公斤六毛钱的野生石蛙，现今几不可寻。偶尔在餐馆遇见，皆为人工养殖也。子弹与鸡块闽西武平县多山。县北为梁野山脉，系武夷山脉最南端与广东南岭山脉最东端之交会所在。此处簿拔1200至1500米的山峰众多，是全国目前保存最完好的天然原始森林群落之一。史书载：杭川文士多，武北出将才。说的是汀江绕境的上杭县文人雅士多，而武平县北部山区历来山野气盛，民风剽悍。自武平县城北行，翻越著名的挡风岭，一路可进入永平、桃溪、大禾各乡，统称为武北山区。民国以来，至1949年前国民政府执政，武平县地方官员多年里挺头疼的一件事，便是武北山区相当一些乡里村落，公然抗税不缴。每年，眼看年关将至，实在等不耐烦，县里衙门办税人员带公差警察一千人，照例辛苦跋涉，前往武北催缴欠税。来到永平昭信乡里，当地长老人等不亢不卑，照例摆出酒席谓之“洗尘”。据说每年的头道菜，便是端上来两个大盘，一盘盛满黄澄澄的鸡块，一盘盛满金闪闪的子弹。两菜皆橙黄，油光闪烁于桌上。长老持箸，微笑相邀，就看县里来的长官，筷子要伸向哪一盘。说实话，除非随行带来清剿的大军，在村外布好铁桶阵，县衙门的税务官员，是不敢将筷子伸向子弹的。而倘若筷子一旦伸向鸡块，则预示此行催税，必又是空囊而返了。据说直至新中国成立，筷子基本年年都是伸向鸡块的。采风者日：民心向背，载舟覆舟。高压锅二十多年前，冬，大冷。猎人卓雨露独自转进漳平县的紫云山林莽深处狩猎，带回来一头野猪。野猪生来皮厚且坚硬，一直是山里人炖肉下酒时比较头大的一件事。这当口，卓雨露想起他夏秋季节两次去县里，在他的朋友、县林业局的徐局长家里，见识过一种叫做“高压锅”的新玩意儿，能够把肉“压”得很烂。听说邻村香菇客阿财家里才买了一个，便屁颠颠地跑几里路去借来，顺便咋咋呼呼地约了几个猎户老友同来家里。他要大摆野猪宴，夜来一醉方休。于是，正当卓雨露对着朋友们海吹，在县城徐局长家品尝“高压牛肉”是如何如何鲜烂可口之时，灶火间的原本安安静静的高压锅，突然发出“扑哧扑哧”的怪声。大伙开始尚不以为然。后来，一位猎户望着灶头那喷着白气的铁疙瘩发出愈加响亮的尖啸，弱弱地问：“老哥，你倒是会不会摆弄那玩意?”卓雨露这厮，当下拿出孤胆打野猪的气概，拍着胸脯说：“你们看我的就是。”遂过去，到灶膛里麻；留戡出柴未熄火，看上去胸有成竹。那铁疙瘩居然肯听话，就安静下来。过一小会儿，认为到了该吃肉的时候了，卓老兄这家伙便挽了袖口，叫一声“来嘞”，连锅端上了八仙桌。说时迟那时快，就在卓老兄按照香菇客旺财教导的方法用力拧打开锅盖的当头，只听得“乓”的一声巨响，锅盖直接飞上了屋顶，将卓老兄家的房顶崩了一个大洞，白色雾气顿时占据满屋，房梁墙壁、满桌满地，到处都是野猪肉块儿和渣渣，唯独不见了众人——原来都在爆炸的一瞬问钻到了桌底下，卓雨露本人也不例外。事后很长的时间，卓雨露才弄明白，“爆炸事件”的起因，是因为他在打开高压锅盖之前，没有先打开排气阅的缘故。采风者日：山里人卓雨露永远不错过世上新鲜玩意儿。此颇具喜感，亦可敬重。砍青闽西山里人土法造纸，用的原料多是青竹。因为用青竹造出的纸，纤维长、纸质柔韧。农历节令到了小满，夏天似乎就只差一脚了。而一年当中，砍青造纸的黄金季节也就到来——这个时节，山里大片青竹在阵阵雨水中破土而出，纸农专门选择一月龄上下的，砍斫备用。这嫩竹，竹肉尚未硬化，容易化浆。造出的纸白且有光。砍青，就是纸农们在小满至立夏半个多月的时间，上山将所需的青竹砍下，并且克服山中陡崖沟壑造成的运输不便，将青竹运到山间水源方便处的纸寮(造纸作坊)，然后用竹刀“杀竹”——将一根根青竹截短为两尺左右，削去青皮、去节，并等分成为六至八片的窄条，一并置入事先准备好的石灰池中浸泡。闽西地方土法造纸，除了砍青工序环节，还分石灰池浸泡、洗竹、再浸竹、制“耙”化浆、抄纸、烘焙、榨纸、切纸、包扎等二十来道工序。传统的造纸术，过程极为艰苦，纸农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。然而，别的工序一年四季都可以做，唯有“砍青”有节令的要求。因为只有这个时间砍下的青竹，造纸质量最好。所以，哪怕年年这时节闽地大山雨水不2012．08硒正^晕i53 l f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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